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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4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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顧傾城一行人從源縣趕回京城,天色早已暗了下來。此時城門早已關閉,守城門的人態度強硬的很,怎麽也不肯開門放行,待到車夫亮出內衛的牌子,小隊長忙不疊的給開了城門,一邊不住的賠禮道歉。

等到顧傾城幾人的馬車徹底消失在視線範圍內,才有守城的士兵問那小隊長,“頭兒,那是誰啊,怎麽你見了也得給幾分面子?”

那小隊長長得頗有幾分俊俏,本是京中世家子弟,因犯渾惹惱了家中長輩,於是被丟到這兒來守城門。平日裏許多官家子弟都要給他幾分面子,連著跟他一起守城的士兵也跟著沾光。可如今卻見他給人賠不是,其餘人等不由得有些好奇。

小隊長轉過頭去瞪了問話的人一眼,道,“你們這群不不長眼色的,可記好了,以後見著剛才那種腰牌,可別多嘴亂問,要是惹人家不高興了,當場把你宰了,也沒人敢說半句不是!”

一群人聽了這話,嚇得倒吸一口涼氣。

卻還有不怕死的人追問道,“頭兒,給具體說說唄。”

小隊長瞧著這群人好奇的神色,罵道,“滾犢子,給你們說了也不知道。”罵過之後,便轉身走了,留下一群人在後面唉聲嘆氣,心癢難耐。

小隊長走到城墻上,望著顧傾城幾人離去的方向,微微嘆氣。方才的事,不是他不想說,而是不能說。家中長輩從前與他說過,持有那種腰牌的人,乃是護衛皇上安全的內衛,行事皆為機密,若是遇上,切記不可多嘴探聽。只是不知道車中之人究竟是誰,竟能勞動內衛充當車夫為其趕車。

——

一行人進到城內,找了一間臨街的酒樓簡單用過晚膳之後,時間已經快到宵禁了,顧傾城索性就在附近的客棧住下了,等明日一早才進宮。

讓人燒好熱水送來,簡單的擦拭過身子,又讓柳紅將客棧的被子褥子換成馬車內的之後,顧傾城便睡下了。

夜裏,半夢半醒間,顧傾城只覺得頭側之前受傷的地方癢癢的,仿佛有人正輕撫著那處。她睜開迷蒙的睡眼,借著穿透窗欞照射進來的月光,瞧見窗前立著一道黑影,一瞬間的驚恐之後,便恢覆了正常。

“你回來了?”顧傾城輕聲道。

那人觸碰著她頭側的手指一僵,片刻之後才輕聲應道,“嗯。”

“什麽時候回來的?”顧傾城又問。

那人答道,“你受傷之後不久。抱歉,我來晚了。”

顧傾城微微搖頭,道,“是我運氣不好。你可曾到崖下查過那輛馬車?”

那人道,“查過。車中無人,馬車上被人動了手腳,馬匹也被餵了藥。我查完不久,又有人前去查探,並將東西盡數帶走,我跟去看了,發現那些是京城忠勇伯的人。摔到崖下那人,是忠勇伯府的嫡出公子,你這次受傷,應當是被他連累的。”

顧傾城聞言,沈默了片刻,輕嘆道,“忠勇伯府麽……”之前楚老夫人的事還未得出結果,如今又碰上了楚家嫡公子,她與楚家還真是一般的有緣啊。“你離開之後,我去找了蝶夫人,讓她幫我查一個人。”

“是誰?為何”那人問道。

“也是忠勇伯府的人,而且還是如今的當家人,楚老夫人。至於為什麽,”顧傾城頓了頓,繼續道,“大約是覺得我曾見過她吧,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覺。”

“這幾年來,你每年的這個時候,都會離開,可否告訴我,原因是什麽?”顧傾城忽然發問。她從前不曾問過這個問題,可如今憶起前世,竟然生出了幾分好奇心來。“當然,你若不想說就算了。”

那人沈默了片刻,道,“去陪一個故人。”

顧傾城聞言,道,“你既然每年都去,為何不索性長留下呢?你已經不欠我什麽了,沒必要一直留在我身邊。”

那人輕笑一聲,“故人,故人,實是已故之人。我便是長留,也只是枉然。”

這是顧傾城第一次聽到這個人的笑聲,其中卻滿含辛酸。她安慰道,“我一直都很羨慕你,從前羨慕你來去自由,了無牽掛。如今同樣羨慕你,即便故人已逝,卻還能尋見其長眠之地,而我所在乎的一切,即便窮盡碧落黃泉,亦是枉然。”

“你想起來了?”那人輕易抓住了她話中的重點。

“嗯。”顧傾城應道,“想起來了。可我寧願不曾想起一切。”前世的記憶對她來說,不過徒增煩惱。沒有想起一切的時候,她跟一群女人共用一個男人,雖然覺得有些臟,但卻屬於還可以接受的範圍,可記起現代的記憶之後,她只覺得惡心得不行,很不多把身上被那個賤人碰過的地方的皮都給剝下來。

而最讓她無法接受的是,因為所擁有的異能,她還不能逃之夭夭,必須得回到宮中去,去跟那群可悲的女人共用一個男人!

那人聞言,道,“那就忘了吧。”

顧傾城笑道,“我也想,可是辦不到。”來自前世的記憶太過霸道,輕易就壓制了在封建王朝中養成的一切。“不過也沒什麽關系,我總會想到辦法解決一切的。”說及此處,顧傾城又叮囑道,“這段時間,無論發生什麽事,你都不要出手。”

那人應道,“嗯。睡吧,你明日還要進宮。”

顧傾城點頭,眨眼間,床前那道黑影便消失無蹤,仿佛從來不曾出現過一般。她閉上眼睛,很快便睡著了,且睡得十分安穩。

第二天一早,顧傾城一行人便退房離開了。乘著馬車繞過繁華的街道,朝著宮門駛去。在側門處驗過腰牌之後,又換上軟轎,趕往芳華殿。

顧傾城前腳剛踏進寢宮,沒多久,宋鴻逸便趕了過來。出乎意料的,他竟然沒有第一時間朝她發火,而是用一種十分奇異的眼神盯著她看了許久。

不過,宋鴻逸沒發火,顧傾城卻是瞧著他就生理性厭惡,“看什麽看,有病嗎你?”只擁有封建王朝記憶的顧傾城,或許肆意妄為,卻總有顧忌,然而擁有了二十一世紀的記憶之後,她卻看得更清楚,能更準確的把我宋鴻逸的弱點與底線。

宋鴻逸聞言,冷笑道,“顧傾城,你應該知道,後妃私自出宮,乃是死罪,朕還沒找你算賬呢,誰給你的膽子辱罵與朕?”

顧傾城不痛不癢回道,“我當然知道後妃私自出宮是死罪,可是誰讓你沒本事真把我弄死呢,至於你問誰給我的膽子辱罵你,這種答案顯而易見的問題也問得出來,真不知道你的腦袋是長來幹嘛的。”

顧傾城話音才落下,就見得宋鴻逸滿眼怒火,三兩步逼近,而後伸手掐住顧傾城的脖子,低下頭來與她對視,篤定道,“顧傾城,不過出宮幾日而已,你的態度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,朕想知道,你究竟是遇見了什麽特殊的事,還是被什麽臟東西附身了?”

原來宋鴻逸竟是懷疑上了顧傾城的身份。

顧傾城一楞,而後釋然。她與宋鴻逸對掐了這麽多年,也勉強稱得上是對對方了若指掌,她這次出宮,因為意外記起了前世的一切,行事風格自然有了轉變,他察覺出來了,也是很自然的。

同樣,也因為有了前世的記憶,對於某些事情,她的反應也跟從前大不相同。

只見她不退反進,踮起腳尖離宋鴻逸更近,嘴角勾起諷刺的笑意,“這些年來我問心無愧,何來的臟東西附身之說?即便真有臟東西,也該是附到你身上才對。”

宋鴻逸沒想到她竟是這般反應,一時之間有些怔然,待回過神來,卻察覺到頸側被一個尖銳物體抵住了,顧傾城的聲音同時在耳邊響起,“你是不是掐我脖子掐上癮了,嗯?”

宋鴻逸此刻前所未有的憤怒。他這一生,僅有兩次被人這般挾持,第一次是八年前南巡時,那次他險些喪命,第二次便是如今,時隔多年,他再一次感受到銳利物體置於頸側的冰涼的觸感,讓他憤怒不已。

他咬牙威脅道,“顧傾城,你是不是真的活膩了?”

顧傾城卻不在乎,“還沒啊,只是我不喜歡被人掐著脖子的感覺,就像是你不喜歡被人挾持一樣。你要是再不放手,我指不定就會不小心手抖了……”

宋鴻逸心中不甘,加重了手上的力道,然而下一刻,他便感覺到頸側傳來刺痛,“你!”

“放手。”顧傾城與他四目相對,聲音清冷。

宋鴻逸最終松開了手,顧傾城也收回了手中的尖銳物。他退後幾步拉開彼此之間的距離,伸手去摸方才傳來刺痛感的地方,那處肌膚微微有些濕潤,收回手來查看,果然瞧見指尖一片殷紅。再擡眼去看顧傾城,只見她手中拿著一支普通的點翠蝴蝶花簪,只是簪子底部被磨得尖銳。

宋鴻逸簡直不敢相信,顧傾城竟然會將簪子磨成這般模樣!“你……”他張口卻不知該說什麽。

顧傾城不緊不慢的將簪子插回發髻上,還頗有閑情的理了理,而後才對他道,“我剛回芳華殿,你緊接著就跟來了,別告訴我是因為太想念我了,上趕著來見我一面,究竟所為何事,直說吧。”

顧傾城起了話頭,宋鴻逸便也先將方才的事拋開,畢竟真如她所說,他緊跟而來,確是有目的而來,只是此行的目的,臨到當頭,他卻是覺得有些說不出口了,沈默了片刻後,才道,“朕近日裏聽聞一則故事,說一個少年在一本無名古籍中尋到一個長生的法子,照書中所寫的辦法試過之後,終得長生不老之身。”

顧傾城聽了這番話,似笑非笑的望向他,問道,“所以呢,那個長生的法子是什麽?”

宋鴻逸定定的看著她,字字道,“以異子鮮血為食,可得長生。”

顧傾城怎麽也沒想到,會得到這樣的答案,心中驚訝無比。她甚至懷疑,宋鴻逸這期間該不會也撞到了腦袋,不過沒有多出一段記憶,而是直接把腦袋給撞壞了吧?

以血為食這種事,放在信息大爆炸的現代都會被當成奇人異事,更何況是敬鬼神的封建王朝呢。宋鴻逸貴為帝王,竟然會相信這樣的傳言,未免太過離譜。

不過,還有一個問題值得追究,“先不說這個故事是真是假,我倒是想要問問,你說你是近日裏聽聞的,那麽,是從何處聽來的?”

還能是從何處,自然是楚念容告訴他的。那天夜裏纏綿之後,楚念容忽然與他說了長生之事,並且將那個故事完整的覆述了一遍,又說那則故事如今還藏在她閨房之中。宋鴻逸第二日便派人去忠勇伯府中,照她所說,果真找見了一個用紅綢包起來的話本,翻閱之後,發現與她所說相差無幾,又叫人驗了話本的真假,筆墨紙張皆是陳舊的,而非近期偽造。

宋鴻逸當即便動起了心思。

初時,他寵幸顧傾城,只是因為她絕世的容貌。雖然她曾為陳國寵妃,可是大晉民風開放,且這樣的美人世所罕見,是以他將她納入宮中。而後,在八年前,他得知顧傾城異於常人的本事,之後對她的寵愛更甚,然而卻變了味道,與其說是寵愛,不如說是在精心呵護妥善收藏一份救命的神藥。

顧傾城很快察覺到了他的變化,且作出反抗,他身為帝王,怎麽能容忍一個女人逃過他的掌控,是以用盡一切辦法想要逼迫她妥協,只是最終失敗了。

又過了兩年,他偶然間聽得身邊伺候的人提及顧淑妃簡直就是容顏不老青春永駐,羨煞了旁人。說者無意聽者有心,他當天夜裏便仔細打量了顧傾城一番,驚訝的發現她竟然與初見時一般無二,但念及女人大多駐顏有術,便不敢肯定心中的猜想。

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,他眼見著與顧傾城宮同年進宮甚至在她之後進宮中的妃嬪,那些女人身上多少都刻下了歲月的痕跡,唯有她一如舊時絲毫未變,從前的猜想一點點被驗證。

而後他便醉心於打探顧傾城的過往,想要尋到其中關鍵,然而他用盡了一切辦法,也只能查探到她被陳王看中帶回陳王宮那一段,再往前的事根本無從查起,仿佛根本在這世上存在過一般。

於是那段時間他對顧傾城格外的好,格外的縱容,甚至還帶著她到陳國故地重游,目的就是希望她能想起從前。可惜一切都是徒勞,不能沒得到想要的,反而助長了顧傾城的氣焰,變得更加肆意妄為,而他卻無可奈何,最終變成了而今的樣子。

說到底,他如今之所以對顧傾城百般容忍,更多是因為她異於常人的本事,以及,有可能包含的有關長生的線索。

不得不說,楚念容真的很聰明,借著一些蛛絲馬跡的線索,最終串聯出了事情的真相。

不過他也同樣清楚,顧傾城有多不待見楚念容,之前借著皇後的事便直接對她用刑且正大光明的將臟水潑到她頭上,若是如今叫她知道了這些話是楚念容告訴他的,後果不堪設想。

顧傾城見宋鴻逸沈默良久,顯然是不想說出那個消息來源,她忽然就意識到,這件事也許會成為她成功擺脫這座牢籠的關鍵,於是開口道,“你之前不是疑心我為何出宮幾日,性格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嗎,原因其實很簡單,因為我想起了從前的事。”

她話還沒說完,宋鴻逸便急著接話道,“你想起了什麽?”

顧傾城笑道,“告訴你那則故事的人,是誰?”

這一次,宋鴻逸沒有再猶豫,道,“是念容說與朕聽的。”

這個答案其實在顧傾城意料之中。因為宋鴻逸說是近日聽說,那這消息來源,很大可能會是後宮之中女人,而這後宮之中的女人或許多少有有些恨她,但要說誰最恨她,楚念容絕對是當仁不讓的第一,而這樣惡毒的方法,也只有對一個人恨之入骨才能想出,再加上宋鴻逸明顯袒護的態度,顧傾城當時便有了猜測,且已經有八|九分肯定,只是需要最後的證實而已。

宋鴻逸說完,又道,“現在,你可以告訴朕,你都想起些什麽了吧?”

顧傾城點頭,“我想起來的那段記憶裏,包含了你這些年來心心念念想知道的消息,我可以將一切都告訴你,”話及此處,頓了頓,又繼續道,“但是這是有條件的。”

顧傾城的回答,也在宋鴻逸意料之中。顧傾城此人,從前便最是擅長利用所擁有的優勢,來從他手中換取各種想要的東西。這一次,她猜出了他所求為何,並且肯定也會獅子大開口。

只見顧傾城面上帶著淡淡的笑意,說話的語氣甚至可以算得上是溫柔,“第一個條件,我要她死,並且要你親口告訴她我們之間的交易,再親手送她上路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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